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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强大的人，也会被流感击倒。
《无问西东》上映前恰逢北京大降温，章子怡在后期公司看完样片后，和人站在五环路边聊了20分钟的感受，回来就病倒了。她发烧，不停地咳嗽，随身带一个保温杯，还得生嚼中药丸。我们的见面定在《无问西东》首映后的一天，这一天里她排满了专访通告，晚上则要一个影厅接一个影厅跑首映礼。能看得出，章子怡确实为在这部电影付出很多心力。 坐在我们的镜头前，章子怡显得稍稍有点憔悴，右眼下方因为水肿的缘故，在强光下投射出一条淡淡的阴影。对着这条顽抗的阴影，化妆师蘸了脂粉补了又补，灯光摄影也试着变换角度，终于把它藏了起来。 她向我们要了一根话筒杆，把麦标别在上面，说这样长时间握着才会舒服；她还询问了背景板和空调的情况，一切都布置妥当才开始录制。即便是病着，她也不允许自己在任何一个画面里看起来是困倦的、萎靡的，不愿意浪费一秒钟精力给镜头之外的干扰因素。她永远是神采奕奕、充满干劲的——对待一次访问尚且如此，对待一支短片，一部电影，以及对待一名演员、一位母亲的身份，她同样不曾敷衍过。 “一个角色，一旦我决定去演，都会百分之一万地用情也好，用劲也好，都会把自己榨干，每一次都是这样子。哪怕只是一个三五分钟的片段，对待的心态也与一部电影没有分别……演着一个角色，同时又搭着另外的戏或者真人秀，我是没办法做到，这种跳进跳出的方法，也一定是演不好的。”她坦然地向我们陈述。 章子怡说话轻声细语，慢条斯理，有时还有点文质彬彬。这么多年过去了，作为演艺圈里一个怀揣野心的符号式人物，她把自己活出了一种人设。而有人则从她的眼睛里看出，初为人母的她多一分和善和稳重。比照她早年在国外电影节上放飞造型、秀蹩脚英语的急切姿态，就知道这些年她的腹中多了多少墨水，胸中生了几分笃定。她从一个无知无畏的小姑娘开始，在最顶级的电影阵列里拼命汲取养分，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，尽管也一度曾摔倒，遍体鳞伤，但最终仍旧靠作品说话，重新站在了世界面前。 倘若因此而说她失去了初出茅庐时无所畏惧的那份锋芒。她自己则表示，以前的她很较劲，现在性格变得缓慢，心态也更释然了。唯独对于表演这件事，最初的心气未改，依然延续到了今天。 这一回，临近不惑之年的章子怡和我们谈了谈她演艺生涯中的跌宕起伏，讲了讲她“正当时”的幸福人生。 “一旦接受一个角色就会把自己榨干”如果有几十个剧本摊开在任何一位一线女演员面前，大概王敏佳的故事都不会是她的首选。 这个角色太不光彩了——生于非常时代，阴差阳错被扣上了虚荣、欺骗、不检点的帽子，被万人推搡、践踏，好不容易捡回一条残命，透过满脸雨水和血水，看到的却是属于自己的野坟；这个角色也很难演——在故事后半段，她只能在别人面前露出一双空洞的眼，其余毁容的脸部都用头巾裹了个严实，甚至有一场独角戏，只能用一个背影来演。 也是这个在故事中被众人所唾的王敏佳，在章子怡看来却是眼前一亮，她在飞机上读剧本，没读多久就开始掉眼泪。这个角色身上具备的韧性和力量，让她为之动容不已。 “破鞋！”众人狰狞着脸向王敏佳的脸上狠狠踩下去，而此时的王敏佳面对疾风骤雨，露出了释然的表情……被毁容后的王敏佳羞于展示面目，连睡觉都要裹好头巾，但睡前擦雪花膏的程序，也一点都不得马虎——就是在这场戏里，章子怡用眼神和背影，对这个人物做出内心注解。 黄晓明说，章子怡遇到王敏佳这个角色，应该求之不得的事情，作为一个想要突破的演员，这种戏是一个考验。 《无问西东》上映后，口碑开始一点点发酵，王敏佳被公认是最出彩的角色之一。现在来看，《无问西东》和《一代宗师》拍摄时间相隔不久，宫二、王敏佳都成了章子怡诠释过的最有分量感的人物——她们都经历了一番歇斯底里的磨砺，才终于放下对过往的执念，活出新的自我。 面对王敏佳，何尝不是她面对自己的内心呢。  “不服输的心气跟李安导演有关”章子怡也像王敏佳一样，享受过风光和艳羡，也遭到过责难和白眼。 草根出身，中戏毕业，看起来没有任何“来路”，也没有任何角色是为她量身打造的。初出茅庐的章子怡像一颗韧草，从石头缝里拼命钻出，野蛮生长。 上天眷顾给了她一张“电影脸”，骨点清朗，棱角分明，两片嘴唇微微向上努起，天然带着一股倔强的劲头。用李安的话说，章子怡“怎么拍都好”。19岁时，张艺谋找她演了《我的父亲母亲》，让她一出道便成为了巨星。 一个在民间被广为传颂的段子是，张艺谋在柏林电影节颁奖礼上被叫到名字起身的一瞬间，坐在他身旁的女主角章子怡也自作主张地站了起来，尾随导演走上了领奖台。于是，和手捧银熊奖杯的张艺谋一道，身穿红肚兜站在世界面前的新人章子怡也被写进了影史。 这个段子的真伪如今已经无从考证，但在大众眼中看来，这个故事所传达出的女演员的缜密心机、一把揽住名利的急切欲望，都与章子怡给人留下的一贯印象完美契合。就好像在去年慈善夜的合影环节，夹在刘嘉玲和李宇春中间的章子怡抖露出一边的肩膀，也被解读为雄心勃勃的“霸气”。 早年的章子怡，脸上着实写满了征服世界的野心。 在想要的东西面前，她丝毫不会显露出一分迟疑和羞怯。许多女演员都曾一夜走红，只有章子怡拒绝了天价电视剧的诱惑，转而在张艺谋的举荐下，出演了李安的《卧虎藏龙》，正式迈向国际舞台。 一开始，玉娇龙这个角色是李安为舒淇准备的，章子怡只不过是一个备选项。当她在练功房里挥汗如雨的时候，李安导演仍在源源不断招女演员去面试，想找到顶替她的人选。这一场景几乎“激怒”了她，像扔了一颗深水炸弹，把她体内的能量全都炸了出来。 她不服输。导演看她表演时，任何一个瞬间的、不信任的眼神，她都接受不了。 第一次吊威亚，她不惧怕撕扯身体的疼痛和撞到鼻青眼肿的危险；拍打斗戏一个指甲被掀开，她把手指插到雪地里止了血，然后便接着打。她要向所有人证明，玉娇龙就是属于她章子怡的角色。当时就有人预言，这个女孩一定会横空出世。 如今再回想起这段咬牙走过的岁月，章子怡坦言，“这种小时候的印象和包围你的唯一一个动力，可能在我的演艺生涯道路上就一直延续下去了。” 对她来说，演员能听到的最动听的一句话就是，导演在监视器前说的：“可以了，过了。” “王家卫陪我度过一段很艰难的日子”进入2000年以后，以《英雄》的诞生为开端，中国电影市场飞速发展，正式进入了电影巨制时代。章子怡“谋女郎”的光环还在继续发亮，她接连主演的《英雄》和《十面埋伏》不仅在国内卖座，也位列迄今海外票房最高的中国电影名单里。那几年的章子怡变得炙手可热，成龙、徐克、娄烨、侯咏、王家卫、冯小刚、陈凯歌、史蒂文、斯皮尔伯格争先抢后请她来做自己的女主角，让章子怡坐稳了中国女演员的第一把交椅，一时风光无两。 2009年以前，章子怡的演艺生涯走得太顺风顺水，她是上帝的宠儿，所有的星光都倾斜在她一个人头上。直到2009年底，“诈捐门”、“泼墨门”、“诱惑门”接踵而至，又让她瞬间从巅峰摔到了谷底。她没了代言，也丢了片约，媒体和大众对她冷嘲热讽。 意外的是，在我们的交谈中，章子怡先自提起了王家卫导演。她说，“他陪我度过了一段很艰难的日子，我跟他讲过很多心里话”。她知道自己怀孕后，第一个告诉的人就是王家卫，因为是他的《一代宗师》把她从“三重门”的深渊里解救了出来。 章子怡明白，作为一个演员，能击退当时所有的口诛笔伐、让一切质疑声都烟消云散的唯一方式，就是靠自己的真本事扬眉吐气，在演员本分上做到最好。 为演好宫二这个角色，章子怡接受了比少时练舞更难捱的身体挑战，先后师从四位八卦掌老师，为夯实基本功“趟泥步”，还真的到沙滩上、雨水里练习。拍完很长一段时间，她还沉浸在角色里出不来，把自己消磨得很痛苦。功夫不负有心人，章子怡凭借《一代宗师》横扫当年13个影后桂冠，实现了演员的大满贯，正应了宫二那句话：“话说清楚了，不是你还的，是我自己拿回来的。” “轧戏我是做不到”宫二的眼神笃定、清宁，没有一丝杂念。章子怡也跟宫若梅一样，在演艺圈的纷乱江湖里，修炼到了物我两忘的至高境界。可在近几年，她却做出了两个出人意料的决定，一个是结婚生子，另一个是上综艺节目。这两件充满世俗烟火气的事情，怎么也不像是处于事业巅峰期的章子怡会做出的选择。 一档名为《演员的诞生》的新节目被网友调侃为“戏精的诞生”，而章子怡堪称“戏精”中的“戏精”，浑身上下都是戏——在节目里，她时而横眉冷目，时而喜笑颜开，言谈举止犀利，最出名的一次是当众痛批郑爽，还把刘烨的皮鞋扔到了台上——她亲身诠释了什么是真正的表演，因为她真的生气了。热腾腾的综艺气氛里，大家被她的怒气吓到了，就像国王赤身裸体和群众狂欢的时候，忽然跳出一个一语道破真相的孩子。 事后，网友们纷纷为章子怡的专业精神和真实态度点赞。娱评人谭飞写道：“按说她也算是巨大人生利益的获得者。她没必要说得那么直，有的时候真让人下不来台，但是可能正是这种表现，让我对她又有了一种新的认识。我觉得她活明白了。” 在章子怡看来，演员这一职业不容亵渎。 “我们要有真心，要有对这个职业的尊重，要有对这个职业的付出”，因此，无论是演青衣、妃子、妓女、盲女、老母，无论是多么短的一个片段，她都要反复计较每个细节。在《无问西东》里，为了一个眼部的特效妆，她接受了她最惧怕的头部石膏倒模。在制作过程中，她备好了纸笔，然后告诉助理，如果她喘不上气就会写字，那时候再把她“救出来”。 说起表演，章子怡变得格外健谈。她还和我们聊起对流量明星和“轧戏”的看法：“我觉得演一个角色，你一定要把自己的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扔到一个角色里面。我是没有办法演着一个角色，同时搭着好几个戏，真的是很难的。那个需要你有很强的定力，因为你进到一个角色里面都已经那么困难，这种跳进跳出的方法，我觉得是不存在的。”
“孩子比身外名利重要太多，女人有时比男人坚强”一直以来，章子怡的绯闻八卦也是大众津津乐道的话题。 她追求最好的作品，最好的角色，最好的表演，自然也追求最成功的男人。无论是香港富家子弟、华尔街投资巨子还是央视名嘴，都与她名气相匹，有的还能在事业上助她一臂之力。 但最终她嫁给了汪峰，一个有过丰富情史、贡献过许多KTV金曲、有实力却时常被网友当段子调侃的歌手。大家还没反应过来，章子怡又迅速地生下醒醒，带上继女小苹果一起，组成了幸福的四口之家。每一次面对外界的不解，她都会坚定地说，这就是她最好的人生。 她怀里抱着醒醒读剧本，蹲在地上帮小苹果试鞋，像所有妈妈一样，兴奋地在社交网络分享宝宝骑在爸爸身上的照片、宝宝在草地上奔跑的视频。连她自己的微博简介，也都改成了“醒醒妈妈”四个字。 章子怡似乎找到了一份比演员更加神圣、更令她有满足感和成就感的职业——母亲。 她的眼神变了，里面不再只有锐利的锋芒，还多了一分似水的柔软。有了孩子以后，她开始变得“怕死”。以前大大咧咧拍打戏，坐过山车，滑雪，挑战一切新鲜的刺激，而现在她会三思。 孩子成了她的软肋。但同时也是铠甲——红黄蓝幼儿园事件曝光后，章子怡是第一个站出来发声的艺人，她的做法源自一个母亲的本能。 醒醒百日宴的新闻照片让人印象深刻。那一天，小苹果在热闹的宴会上哭了，章子怡怜爱地抱住了她。我们不知道这个12岁的小女孩心中究竟有怎样的感慨，但她与章子怡之间肢体和眼神上的亲密和自然，是作秀作不出来的。 交谈接近尾声时，鬼使神差地，我们问了章子怡一个很可能会冒犯她的问题：“小苹果第一次叫你妈妈是什么时候？” 她的神情中确实有了一丝不愉快，沉默了两三秒。但她很在镜头前换回了笑容：“我需要告诉你吗？让我留一些自己的秘密吧。” 嗯，还是那个率性自我的章子怡。她并不打算与外界的窥探和解，她只是暂时把自己的锋芒收起来了。 当交谈结束，摄像机上的小红点关掉，我烧灼的心开始一点点降温。这时候章子怡忽然说道：“其实我可以告诉你小苹果什么时候第一次叫我妈妈，但我不想在镜头前说。”她伸手拿过保温杯，拧开，喝了几口水。 她的确不必言说太多，就像这些年的成名过程一样，那些揣度、非议通通都过去了。她就是那个大风大浪过后，在阳光下陪伴孩子们唱歌玩耍的王敏佳，她对自己的过去没有什么纠结的回忆，她的人生也不再需要谁来评判了。 |
